洛婧雪不明白，就是燒毀了幾份文件，人員完全沒有受傷，她能理解在驛館發生火災有些官員是需要負責的，但她不明白怎麽就險些構成欺君之罪了？</p>

所幸朝中最後決定不以毀損朝貢之物的罪名論處，可仿佛不把蕭元燁構陷入獄不滿意一樣，又生出了什麽魚肉鄉民的罪名，之前那些針對書院收費問題的謠言，就是在為這個罪名做鋪陳吧！</p>

好在他們把帳本都保留得很好，可不免讓洛婧雪懷疑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？是誰想置蕭元燁於死地？</p>

於是她領著萱兒前往蕭元燁的院落，想把一切問清楚</p>

蕭元燁正和金文昊討論著什麽，見洛婧雪來了，立刻迎上去扶住她，“你怎麽過來了？要來也不坐輪椅車，讓萱兒推著你來，萬一傷口又疼了怎麽辦？”</p>

“我的傷在背上，走幾步路不會有事的，可我擔心你，朝中莫不是有人要害你？”</p>

蕭元燁不想多說就是不願讓洛婧雪擔心，但他也知道洛婧雪不傻，她不會相信他沒有政敵，也不會相信他只是安分的丁憂在家管著一個書院也能出這樣的事，他嘆了口氣，決定全盤告訴她</p>

洛婧雪知道蕭元燁要說的是機密，便讓萱兒守在門口</p>

蕭元燁扶著她坐下後，就由改革派及保守派多年來互相對立開始說起，再說到皇帝忌憚許蒿賢的勢力，也想徹底拔除這顆毒瘤，再到永業侯急病而逝，皇帝讓他借著丁憂期返鄉調査許蒿賢一事，全部都告訴了洛婧雪</p>

“所以你一直擁有一支暗衛在替你辦事？”</p>

“沒錯”</p>

洛婧雪心裏其實藏著一些疑問，如今那些疑問的解答似乎都指向蕭元燁在調查許蒿賢的事“成親那日你遲了，與這件事有關嗎？”</p>

蕭元燁知道洛婧雪很聰明，卻沒想到她那麽快就能聯想到，“是，那天我遲到，是因為我在聽取暗衛的急件密報，不得不誤了時辰”</p>

“那晚你受傷，跟蔣家有關系？”</p>

蕭元燁可意外了，她或許可以察覺到與查案有關，但是怎麽聯想到蔣建桓的？</p>
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</p>

“我不但知道，我還知道蔣夢襄暗戀你”</p>

金文昊偷偷看了蕭元燁一眼、忍住了笑、世子夫人這臉色可一點都不像不在意的樣子</p>

“她們怎麽想的我無法左右，但你要知道我對她們都沒有興趣”</p>

“她們？”洛婧雪既然知道自己愛蕭元燁，那麽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得好好立個規矩了，“除了蔣夢襄及洛婭雲，怕是還有其他女子暗戀你吧？”</p>

“沒有了”</p>

“你敢保證？”</p>

蕭元燁當然想保證，但金文昊立刻清了清嗓，示意蕭元燁別為他人腦子裏的想法做出任何保證</p>

蕭元燁想了想，回道：“就我所知沒有”</p>

金文昊也立刻緩頰，“世子夫人，世子這條件，你都說他人是暗戀了，怎麽能保證沒有其他的女子傾慕著世子呢？”</p>

洛婧雪想想也是，花兒生得漂亮、花蕊含著蜜，招來了蝴蝶引來了蜜蜂，是花的錯嗎？</p>

看著蕭元燁對她討好的笑著，洛婧雪想到這人可是未來的侯爺，這麽懼內哪還行，就忍不住笑了出來</p>

“那麽夫人可否告訴我，是怎麽知道與蔣建桓有關的？”</p>

“我們去蔣老夫人壽宴那日，蔣夢襄蠢到在自家的宴會上尋釁滋事，處處針對我想讓我難堪，我問過萱兒了，過去我與她可沒有什麽交情往來，她就連跟洛婭雲都不對盤，洛婭雲對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，什麽事情能讓兩個過去不對盤的人聯合起來對敵，那只有可能是我有什麽她們沒有的東西，她們嫉妒，於是我立刻就想到了你”</p>

聽到洛婧雪說的話，蕭元燁還是頗受用的，那表示在她心中他是真的有足夠分量，才能讓她立刻想到他</p>

“如此的確是解釋了你知道蔣三小姐心思的原因，那我受傷的事又是怎麽與蔣家連上關系的呢？”</p>

洛婧雪眨了眨眼，“因為那天蔣夢襄問了很奇怪的話，她說你不但拜堂遲了，還是半夜才回的新房”</p>

“她真這麽說？”</p>

“我立時就否認了，她卻說我丟臉的事都傳出去了”她頓了頓，看見蕭元燁皺眉沈思，便又接著說道：“我後來問過萱兒，雖然我剛入侯府的時候奴仆們的確看不起我，私下也少不了議論我，但她並沒有聽過關於新婚夜的什麽傳言，即便是萱兒也不知道你新婚夜的動向”</p>

“所以你便猜測與蔣府有關？”</p>

“對，我猜是蔣府發生了什麽事，蔣建桓懷疑是你所為，教了蔣夢襄一套說詞來套我的話，如果你真的半夜才回房，他便得到了證實，如果他推算錯了，也只是後宅女子的小鬥嘴而已，誰都不會搬到臺面上去說給自己丟臉，只可惜蔣建桓低估了自己女兒愚蠢的程度，那日才會把事情鬧大”</p>

“我夫人真是聰慧，那蔣建桓是許蒿賢的心月覆，我受傷是因為埋伏要抓他個人贓俱獲，卻出了岔子，蔣建桓沒有證據證明是我所為，但因為永業侯府與許蒿賢向來不合，他自然第一個懷疑我，蔣建桓也不是蠢的，他之前想査找證據，可惜一無所獲”</p>

“書院遭賊那次對吧！”</p>

“這夫人又是怎麽知道的？”蕭元燁又驚訝了</p>

他是把她想得多笨，這麽簡單的事都想不通？</p>

“我畫了張那麽精確的人像畫，連韓老板都說好像那人重新出現在她眼前一樣，如果這人像畫去了官府，不該滿大街張貼尋人嗎？就算官府的人畫不出第二張，再找我畫也不是不行，但這事沒去到官府，就表示是你的私事，而你很可能一看到人像畫就知道那人是誰了，所以才沒讓官府的人去找”</p>

金文昊早已目瞪口呆了，除了沒想到世子夫人能推測得那麽準確以外，也因為世子夫人明明一直都有懷疑，卻能沈得住氣不問</p>

蕭元燁覺得他沒什麽好驚訝的了，他的夫人就是如此聰慧，“沒錯，畫中人在我受傷那次也在場，只是我並不知道他是哪方的人，所以一直暗中調查”</p>

“既然蔣建桓是你要調查的人，那日去蔣府不會只是祝壽這麽簡單吧？可那天金護衛並沒有同行……”洛婧雪邊說邊看著金文昊的臉色，“不對！既然要調查當然不能明著來，你身邊的護衛一旦消失一定會引起蔣府的懷疑，所以金護衛不能明著出面”</p>

蕭元燁以三指撐著自己的額側，等著洛婧雪的推理</p>

“以金護衛的身手，若蔣府只是翻個墻就能進去的話，那早就完成任務了，最有可能的就是蔣府戒備森嚴，必須趁防衛松懈的時候去查，壽宴那天就是一個機會，只是金護衛該怎麽進去呢？那天壽宴雖然可以帶隨侍的奴仆，但你並沒有帶，除了萱兒就只有一個車夫，但車夫得隨時看管馬車不可能離開，所以他不會扮成車夫……馬車有夾層！”</p>

金文昊張著的嘴久久闔不攏</p>

見狀，洛婧雪就知道她沒猜錯了，“啊哈！果然如此！”</p>

金文昊發自內心的鼓起掌來、還一邊搖頭讚嘆</p>

洛婧雪得意的點點頭，而後又說出了她最新的推測，“怕是驛館失火一事，也與許蒿賢月兌不了關系吧？”</p>

蕭元燁放下手坐直身子，神色嚴肅起來，“我也懷疑與他有關，如今朝廷派了一名禦史來查，但朝中情況如此，我任何人也不信，已經讓自己人去査這事了”</p>

“我不明白，那地圖我再畫一次就有了，有這麽嚴重嗎？”</p>

“律法擺在那裏，用對了就能大事化小，反之也可小題大作”</p>

“我畫出更漂亮的地圖賠給皇上一份行不行？”</p>

剛剛才誇她聰明，怎麽就突然提出孩子氣的疑問了，這是換一幅漂亮一點的輿圖就能了事的嗎？</p>

“你若願意，可以將我朝疆域用更新穎的畫法重制呈獻給皇上，但西鮮輿圖這事你是幫不上忙了”說完，蕭元燁示意了下</p>

金文昊便往博古架走去，不一會兒再回來時，手上拿了一卷輿圖</p>

蕭元燁把輿圖交給了洛婧雪，說道：“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，你不用擔心，要真的為我擔心，你就找其他的事忙忘掉我這邊的麻煩事，輿圖重制這一點我覺得不錯”</p>

洛婧雪接過卷軸後慢慢攤開，邊說道：“我可以用顏色來重新繪制地形，讓山川平原等等所有地貌都可以一目了然……”</p>

地圖很大，光靠洛婧雪的雙臂張不開，她把另一邊交給金文昊幫忙拉開，卻因為輿圖的地形相比西鮮呈上的準確許多而止了言</p>

“話怎麽說一半？”蕭元燁覺得奇怪</p>

“西鮮是一個很落後的小國嗎？”</p>

“自然是不如中原富庶，但要說落後，怕是全西鮮人都不能認同”</p>

“那對於繪制輿圖的能力應該也不差吧？”</p>

“各國繪制輿圖大多都遵循相似的量測技術，而量測法並不是機密”</p>

“會不會有意外？有其他人知道他國輿圖的意外？”</p>

“既然量測法不是機密，自然也有輿圖外洩的可能，但那不是大範圍的，有時為了開辟商道，商人會自制輿圖，又或者專門研究輿圖量測法的人，在研究時候也會畫出自己的輿圖，但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，而且有目的繪制自然不會隨意公開示人，所以輿圖的保密性還是有的”</p>

洛婧雪這麽問，是為了即將出口的疑問打底，總不能到時蕭元燁問她為什麽知道，她卻回答不出來吧！</p>

“我在學習繪制輿圖的時候，見過一幅與西鮮輿圖十分相似的輿圖，而且面積比西鮮呈上的輿圖還要大上三分之一”</p>

“你會這麽問，就是有很大的信心你所見過的那幅就是西鮮輿圖無誤吧？但何以見得不是你曾見過的那張是錯誤的？”</p>

“所以這只是我的疑問，要怎麽査證就是世子的問題了，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向世子保證，我識得的那位繪制輿圖的高人幾乎不會出錯”</p>

當然，衛星地圖怎麽可能有錯，那可是俗稱的“上帝視角”</p>

蕭元燁沈吟起來，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，最後，他做了決定，“你能重制一幅你記憶中的輿圖嗎？”</p>

“憑記憶，我只能畫出大致的面積及主要地形，除非你給我一張輿圖，我有得參照就可以畫得十分詳盡，而且更加精美”</p>

蕭元燁聽了點點頭，接著說道：“你憑著記憶重繪便是，但為了證明你的能力，我需要你再畫一幅我朝的輿圖為證”</p>

“你想拿著這兩張輿圖做什麽？”</p>

“我還有些疑點要厘清，有了眉目後自會跟你解釋清楚”</p>

“好”</p>

“另外……與石老板合夥的帳冊，你應該留有覆本吧？”</p>

“有，都收在我書房裏呢！”</p>

“這事有誰知道？”</p>

“玉紱閣的那邊的人以及萱兒”</p>

“我知道了，朝廷派來的禦史屆時肯定會好好查帳，你不用擔心，問心無愧就好”</p>

洛婧雪點了點頭，收好輿圖就去準備重新繪制的事了，只是臨要離開前，她又走回來把輿圖放下，然後站到了蕭元燁的面前</p>

金文昊見狀，默默地退下，走的時候還順便幫他們帶上了門</p>

蕭元燁伸出手將洛婧雪拉進懷裏，讓她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“怎麽了？”</p>

“之前要暗殺你的人，想來也是許蒿賢吧？”</p>

“是”想起洛婧雪為他擋下的那一箭，他到現在都還心痛莫名</p>

“元燁，只有問心無愧就夠了嗎？這滿城的輿論真的對你沒有任何影響嗎？”</p>

洛婧雪雖然來自全世界多數都是民主國家的現代，但她知道這世上還是有不少沒人權的國家，只憑著國家領袖的一句話就能將人入罪及處刑，更何況她如今身在封建制度的古代</p>

一個連皇帝都忌憚的貪官該有多大勢力？而皇帝是否真的相信蕭元燁呢？</p>

“婧雪，別擔心，皇上不是昏君，他能看清這其中的問題”</p>

“我還擔心另一件事”</p>

“喔？還有什麽我沒想到的嗎？”</p>

“我不覺得你沒想到，你只是不願意想”</p>

“你……擔心什麽？”</p>

“我擔心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拉下許蒿賢、清理了許蒿賢一派，屆時朝中最大的勢力變成了誰？”</p>

蕭元燁聞言不再說話，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驚訝或波動，洛婧雪便知道，蕭元燁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</p>

左畢成來到秦西的前一日，發生了一件大事，玉紱閣失了火，燒毀了部分客室及帳房，鋪子的損失倒是小事，就是那些帳冊全都付之一炬</p>

所幸玉紱閣的帳冊向來一式兩份，有專門的庫房存放，帳房裏只會擺放近期的帳冊，只需將近期的帳冊重制一份便是</p>

然而比較大的問題是，與洛婧雪合夥的墨水筆生意，因為另一份帳冊已經給了洛婧雪，所以燒掉的是玉紱閣裏唯一的一份</p>

當石秋亭前往侯府拜訪，想要拿洛婧雪手上那版帳冊來重謄抄一份時，卻得知侯府也遭遇祝融，洛婧雪的書房同樣燒毀，帳冊也不存在了</p>

無獨有偶，蕭元燁也一起遭災，那日下了一夜暴雨，登麓書院的帳房屋頂竟然被大雨沖刷出了幾個缺口，整個帳房都被雨給淋濕，帳冊自然也糊得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麽字了</p>

左畢成來到秦西後兵分兩路，一邊調查驛館失火的案子、一邊調査蕭元燁與洛婧雪是否借勢斂取錢財，卻得知登麓書院及玉紱閣的帳冊都剛好遭了災</p>

“世子、世子夫人，您覺得本官會相信兩位的帳本都剛好毀損？”左畢成皺眉</p>

“這的確是事實”</p>

“世子……”左畢成踱了幾步，對於蕭元燁不甚在意的表情，他的語氣轉為嚴厲，“若本官說世子是為了躲避追査，刻意燒了帳本，是不是也有這個可能？”</p>

蕭元燁冷哼一聲，仿佛這是一個多蠢的方法，“左大人，我若要躲避追查，再做一份假的帳冊便是，何須燒了帳冊引人懷疑？”</p>

“因為假的帳冊不經査，沒有帳冊就查不出任何證據了”</p>

“那左大人意欲何為？”</p>

“本官自然會仔細調查，即便沒有世子及世子夫人這一方的帳冊”</p>

“左大人以往名聲滿朝皆知，是一個真正中立、不依附任何一派的禦史，我相信左大人定能秉公處理，還我一個清白”</p>

“若世子真的清白自然是如此，但若世子犯了罪，本官也會詳實的上呈給皇上，不會有所偏頗”</p>

“我不需要左大人偏頗，只需左大人不偏頗”</p>

“那是一定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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